媒體的有限與無限~
福音與流行文化的愛恨情愁
劉曉亭  著
基督教論壇報第3052期2009/4/16-17

如果說二十一世紀是媒體的世紀恐怕是沒有人會反對的，自從有人類以來；從來沒有一個時代像現代網路這麼方便又這麼即時。台灣球迷與紐約洋基迷可以同步見證王建民在新球場投出第一球的歷史畫面，一起歡呼，一起感動。見識到媒體與衛星的威力以後，我們絕對同意〔地球村〕的概念了，再過幾年；你到天涯海角都可以無線上網，你身上的晶片更讓你上山下海都無所遁形，媒體無孔不入，街頭巷尾都裝著監視器，電影裏的想像情節很快就會在你我生活中上演，人與人沒有距離，多元文化劇烈震盪，一切的遙遠都拉近了，媒體的發展帶給人無限想像。這時候；不曉得有沒有基督徒在心裡悄悄地燃起一絲疑問：〔為什麼耶穌不生在今日？〕如果上帝改變一下作戰計畫，讓耶穌生在馬槽的溫馨與耶穌復活的震撼透過現場立即實況轉播送到七十億人的客廳裡，那麼，歷史必將改變。

        想想看；鏡頭從馬槽的一堆稻草慢慢運鏡到一匹小馬，牠可愛地甩一甩身上的鬃毛，在清脆的馬蹄聲響起的同時，導播把鏡頭切換到另一部機器，畫面中是純淨無暇的馬利亞抱著耶穌，這時候當然要加一點慢動作柔和效果，接著ZOOM IN牧羊人崇拜的專注眼神，旁邊配上說明字幕：〔你相信嗎？這就是傳說中的彌賽亞，他名叫耶穌，要將自己的百姓從罪惡裡救出來….〕多少電視機前的觀眾將淚如泉湧…..如果覺得轉播耶穌釘十字架太血腥，不適合闔家觀賞，也可以直接跳到耶穌復活的時刻，保證有賣點，墳墓前的石頭被天使用氣功爆破的時候煙霧瀰漫，在朦朧中；耶穌緩緩地步出，身後的裹屍布依稀飄逸，先配上一點粉絲尖叫聲然後推出群眾歡呼敬拜聲，聰明的導播不會忘記插入馬利亞找耶穌屍體的慌張表情作為耶穌復活的強烈對比，現場記者也會提醒觀眾回顧一下三天前猶大吊死的新聞畫面，全球都沈浸在復活的榮耀中，這時候收視率調查保證破新高….這才是基督教的契機，想著想著，不禁開始懷疑，耶穌是不是真的生錯了時代？

        合理地想；既然要道成肉身就要〔殺很大〕，怎能錯過運用媒體呢？回顧耶穌降生，上帝確實已經啟用當時最先進的媒體了，一方面讓天使顯現（以當時來說；也夠辛辣了，別忘了；當年天使還有樂隊與詩班呢…），一方面讓牧羊人報佳音，但是以現代眼光來看；還是太小兒科了，就以台灣好消息電視來說，經費再不足都可以作得比這個好，我們不禁要問；上帝懂不懂媒體？或是祂另有打算？

        現代人身陷媒體，要嘛；家庭主婦與下班後的上班族每天拿著遙控器轉得天昏地暗，要嘛；年輕人線上遊戲戰得日月無光，每個會上網的人忙著經營自己的部落格，不然就瀏覽著直到地老天荒都看不完的網頁資訊，所以；不知不覺中；我們的思路也就媒體化（就是沒有自己的思想模式只有媒體塞給我們的思考模式），於是；我們想，『如果上帝善用媒體，只要〔耶穌部落格〕點閱率夠高進排行榜，或是〔聖靈與邪靈大戰〕高居線上遊戲第一名，不就很多人信耶穌，幹嘛我們還大費周章辦佈道會甚至還流那麼多宣教士的血呢？』在媒體塑造的扁平流行文化中，許多基督徒已經漸漸喪失思考能力，以致於連〔道成肉身〕這個基督教的核心價值都只剩口號而失去力量了。

        嚴格來說；上帝就是太懂媒體，才會排除降生在當今的媒體時代，當我們深思媒體的膚淺與有限以後，我們會發現〔道成肉身〕不啻是對〔媒體塑造流行〕這個趨勢堅定地投下反對票。

        當耶穌降生在媒體蠻荒時代就註定了祂不願意成為媒體吹捧的萬事巨星，〔福音〕絕對是歷史的主流，但不會是流行文化的主流，因為流行文化的主流是很短暫的，道成肉身卻是永恆裏的計畫，流行文化的主流也是訴求於感官刺激或是辛辣稀奇的，道成肉身卻是安靜深遠的，流行文化是討好人性，是媚俗的，道成肉身卻要扭轉人性。基督教絕不可能成為流行文化的主流；因為耶穌早已說過：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太7：13)。

試想；如果耶穌真的生在今日，他的降生、受死與復活要搏多久的版面？連續一年的頭版頭還有任何效果嗎？凡基督徒都必須體認：〔道成肉身的深刻不在於馬槽的老舊或是復活話題的新鮮；而在於真理裂天而降。〕那個影響不是訴求一時的媒體可以表達的。幾年前由天主教主導轟動一時的〔耶穌受難記〕正好說明了媒體的有限，電影雖然如此寫真地還原了耶穌釘十架的苦楚，卻起不了多大的漣漪，最後還是淪為經濟論述（票房有多好）。

道成肉身的必要性源自於人性對上帝的叛逆，從伊甸園開始，上帝就知道跟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明明跟你說不要吃，你硬是要吃，所以上帝決定進入這個世界，只有直接進入人靈魂的深處才能徹底把人挽回，這也是夜裡來見耶穌的尼哥底母無法明白的奧秘，舊約的以色列人始終在律法這個道理上打轉，他們對於〔道〕為何要成肉身來人間一直難以理解，所以才會糊塗地以為彌賽亞來世間是來領他們統治世界的，這種政治上的期待使他們拒絕了木匠的兒子。所以現在一樣的問題又來了，在今日媒體的時代；我們現代人所謂〔媒體宣教〕或是〔文化宣教〕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怎麼樣道成肉身？還是我們跟幾千年來的猶太人一樣，拼了老命要傳〔道〕，這對華人宣教是個可怕的陷阱，因為我們的老祖宗雖然沒讀過聖經；論起〔道〕來可是一流，可惜；此〔道〕非彼〔道〕，差的就是道成肉身這個天大的奧秘。

所以；華人教會領袖就要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麼多年來，我們的佈道策略是否無形中被世俗的傳播學影響；在傳一個扁平抽象而且極其重視短期效果的道，卻傳不出道成肉身的具象，甚至還有人離譜地傳耶穌的精神，而不想去堅持聖經所記載的真實性。我們一直著重傳福音的技巧、工具與活動，我們動員會友用四律、滿福寶、三福、福音橋、得救見證…去傳福音，這都沒有錯，但是；這些都只傳遞了福音的內容，然後我們就像媒體暗示我們的，開始評估果效，多少人決志啊，教會幾年增長幾倍啊，小組有沒有倍增啊，我們吸收了太多世俗媒體的垃圾思想，卻丟棄了道成肉身的寶貴教訓，如果我們的會友在福音的本質上理解如此地少，自己都活得如此地苦；服事如此地累，腦子裡又不懂得抗拒媒體的陷阱，所有的道都飄在空中下不來（成不了肉身）難怪傳福音會那麼難，因為我們的肉身根本就變成道的攔阻了，這麼一來；傳福音就很吃力了，我們費盡吃奶的力氣去解釋這個道；在五花八門的宗教中比較這個道，然後按照媒體思考，拼命想擠進主流，向大家證明，我們的道才是真的，按照這個思考；基督教辦的報紙一定要打倒蘋果日報才是神榮耀彰顯，基督教音樂也應該擠進排行榜，基督教電視最好在A.C.Nelson的收視率調查領先商業頻道才是榮耀神，想當然耳，新加坡的何耀珊師母也必須被送入排行榜前五名，只要稍有突破，就被基督徒視為一大勝利，所以只要聽說哪一行出了一個成功人士是基督徒，我們就洋洋得意（例如海角七號的魏導演）。同樣的思維下，慈濟就帶給基督徒很大的壓力，因為從媒體思維來說；他們〔主流〕多了。但是大家可曾想過；我們的反應其實是可笑的；像是自我矮化，更像是為上帝焦慮進而產生想要護衛上帝的古老思想，這樣；能夠有力地傳福音嗎？難怪我們會希望有政治人物來挺基督教（看看我們的為國早餐祈禱會曾經出的糗，讓呂副總統在台上說要大家用念力阻止中共的飛彈），現在則是希望馬英九總統已經受洗了（儘管他本人始終大力否認），因為這樣可以增添基督教的光環。我們身為基督徒；上述一切的努力本來都是應該的，動機也都是無可厚非的，問題是；我們看起來更像是推銷一個賣不出去的〔道〕，這恐怕不太對。

我們絕對很高興看到胡志強市長歸向基督，更多藝人受洗改變，但是我們應該對於上帝託付給我們的道更有信心，這本來就是人類歷史的主流，不需要我們加工或是把他包裝成主流，更不需要媒體來擦粉抹脂。相反地；從教會歷史來看，把基督教活生生送入文化主流的下場都是極其可怕的，還記得基督教變成國教以後的水準低落嗎？就算搭乘五月花號的清教徒們手按聖經建立了基督教國家，也不過幾十年就節節敗退，後來連在校園禱告都違法呢？！筆者目前所在的基督城當年也是一群有心人士在市中心蓋了一座大教堂而命名的，現在卻在門口辦浴佛節！人的熱心把基督教抬上主流還是不能成就神的義，基督教成為主流曾經發出的芳香其實是在幾次大復興裡真實呈現，酒吧關門，監獄沒人，整個城市的人都心甘情願過聖潔的生活，這是神作的，不是人為的，是道成肉身的具體表現。

談了這麼多，大家不免問：〔難道；我們不應該用媒體傳福音？〕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聖經要我們用各樣的智慧去〔傳〕福音，既然是傳，怎麼可能不透過傳播媒體呢？這就是福音與流行之間的愛恨情愁，我們絕對要大力推動〔媒體宣教〕與〔文化宣教〕，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也必須承認媒體傳福音的限制，我們必須知道〔福音〕的大能主要是透過生命傳遞，帖撒羅尼迦前書一章五節就說：〔因為我們的福音傳到你們那裡，不獨在乎言語，也在乎權能和聖靈，並充足的信心，正如你們知道、我們在你們那裡，為你們的緣故是怎樣為人。〕所謂福音是透過基督徒的〔為人〕在傳遞的，還要加上權能與聖靈，不是只有言語訊息而已，可惜；媒體只能傳播福音的資訊，這就是媒體的扁平化。我們可以在好消息的〔真情部落格〕看見神怎樣改變一個人的生命，但是我們無法透過電視讓人直接經歷這個改變，這個力量不在電視或網路而在聖靈，那麼、聖靈能不能透過電視工作呢？如果你看過七百俱樂部就知道：〔當然能〕！神無所不能，哪裡會有問題呢？但真正的重點是；這並不是神所要使用的主要方式，在名滿天下的使徒行傳一章八節說：『但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就必得著能力…』聖經不是說聖靈降臨在〔電視〕身上，要不然的話；各教會直接把建堂的錢拿來買大螢幕掛在各路口，或者乾脆天使在天空辦一場超級佈道會，那不是畢其功於一役，直接了當？省得我們麻煩！這也說明了為什麼我們不能夠用〔在家看電視代替作禮拜〕。因為電視裏的講員再好都只是輔助，不能代替在你身邊的牧者與弟兄姊妹對你那道成肉身真實的愛，否則全世界只要一個超級牧師就好了，每主日全球信息都一樣，週間全球分小組，豈不是徹底〔中央廚房與小組化〕？重點就在於；基督教傳的福音不是一種愛的理念而是道成肉身要付代價的愛的行動。所以；電視福音節目可以成為福音茶會裏的節目之一；卻不能取代佈道會，因為佈道行動裡有太多〔福音元素〕是電視缺乏的，媒體固然威力無窮，但是上帝要使用的是〔我們〕，甚至於在希伯來書九章22節說：〔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這話固然是指耶穌流血，但也可以延伸為宣教士為傳福音所流的血，這部分是媒體無法勝任的，媒體基本上帶來便利與舒適，媒體標榜的流行也脫不去這個本質，媒體與娛樂掛勾太深，難免與福音漸行漸遠。

也許我們可以用一個淺顯的比喻為以上論述作結論，如果屬靈爭戰中，教會被理解為鎮守灘頭的陸軍，宣教士可被視為飄洋過海的海軍，那麼；媒體絕對可視為無遠弗屆的空軍，三軍必須合作無間，基督徒不能只沈溺在空軍狂轟爛炸的虛擬勝利中，真正的勝利還是有賴海軍宣教士離鄉背井的篳路藍縷以及陸軍教會百年守護的辛苦付出上。

但願華人教會要更致力於三軍統合，一方面強化媒體節目深入福音未達的蠻荒地，也輔助各地牧養事工〔質〕與〔量〕之不足，一方面要好好地強化教會體質，不允許異端入侵，培養教會各樣人才，提升信徒靈命與對神話語的理解並實踐，同時積極派遣宣教士至世界各地建立教會，我們應該致力於改變文化，但是恐怕不能妄想用流行文化改變世界，也不要想用一次大規模復興就可以輕鬆省力地福音遍傳，傳福音是沒有捷徑的，付代價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會的，總有一天，上帝會善用人間媒體，當號角響起；主耶穌駕著雲從天降臨，馬太24：31說：他們要看見人子，有能力，有大榮耀，駕著天上的雲降臨。 31 他要差遣使者，用號筒的大聲，將他的選民，從四方（方：原文是風），從天這邊到天那邊，都招聚了來。

耶穌第二次來，肯定會有實況轉播，但願那時候，我們真的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