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元溥(2012年)雅布隆絲卡雅(Oxana Yablonskaya)和台灣很有緣份。不只指導過眾多台灣鋼琴家,也常到寶島演出。她為人爽朗大方,演奏教學皆有傑出成就。但在這些舞台光環之外,最讓我感動的,其實是她的堅持——作為音樂家,以及做為母親。
身為猶太裔,在反猶歧視高漲的蘇聯,是祝福,也是痛苦。「我不是共產黨員,又具有猶太人身分,還有猶太人名字。在那個反猶歧視非常強烈的社會,如果父親是猶太人而母親不是,許多猶太人選擇冠母親的姓氏,就是不想被認出自己是猶太人。有些音樂家如果是猶太人姓氏,他根本不可能會有好的發展。我的姓氏來自波蘭,但名字卻是猶太名,還是很明顯。身為猶太人,我必須彈得比別人好十倍、經過三、四次挫敗後,才有可能得到機會出頭。」
當年她考莫斯科音樂院博士班,成績雖高,卻不被錄取。她想參加第二屆柴可夫斯基鋼琴大賽,「那時甄選非常困難,我又是猶太人,因此更為困難。我彈得很好,又是郭登懷瑟最好的學生,所以大家都覺得我很有希望。郭登懷瑟本人也很高興,覺得我的演奏很傑出,一定會有好成績。然而,柴可夫斯基大賽六月舉辦,郭登懷瑟卻在前一年十一月過世。老師一走,我頓失依靠。他過世三天後,正是下一輪選拔,我就被踢掉。」
也因為如此環境,她在成為母親後,決定離開蘇聯。「我知道猶太人所受的歧視,我不能讓兒子也受這種苦。」然而從申請移民到獲准離開,中間的兩年多時間,卻是地獄般的艱苦日子。「我那時本在莫斯科音樂院教書,我一申請移民,學校馬上把我開除。我那時沒有錢,只得把家當賣了,包括我心愛的貝赫斯坦鋼琴。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我都不能正常練習,也沒有人請我開音樂會。我那時像是鬼一樣,人人都怕我,不敢和我見面或說話。」
痛苦折磨,卻是越挫越勇。好不容易到了紐約,她努力衝刺,在短短時間內補回兩年多遠離鋼琴的時光。費雪廳初登台即一炮而紅,好得讓人不可置信,隨之而來的卡內基廳獨奏會更鞏固她的卓越聲望。但出乎意料的,是正當演奏邀約如雪花飛來,雅布隆絲卡雅竟捨棄全力發展演奏事業,反倒接下茱麗亞音樂院的教職。
「我選擇自己的人生,而這世上沒有圓滿的事。觀眾只看到演奏家在舞台上的光彩,卻不知道許多人為了事業犧牲家庭,為求名利不計一切代價。當然我努力工作,但我知道自己的限度。我有家庭,更是一位母親。我不會因為音樂會邀約,就忘了當初帶著父親和兒子離開蘇聯的初衷。我希望我是兒子的好母親,也是我家五隻狗寶貝的好媽媽。」
這次再度訪台,除了蕭邦,她更要演奏貝多芬《第四號鋼琴協奏曲》。這是雅布隆絲卡雅一生最愛的曲目,也是一生詮釋技藝的頂冠。無論如何,千萬別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