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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2日 星期五

英國劇場裡上演的LIVE電影 一窺Katie Mitchell的劇場世界

文章來源:http://www.qaf.org.tw/2011penetration/news/c-penetration-24.htm
文│劉容君
你看了一場Katie Michell
 走進劇院,拿著票根的你,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然後,好戲準備登場了。你期待這是一齣舞台劇,英國當代導演Katie Mitchell的一個作品。其實,你沒有什麼概念;一如往常地,你正等待著演員們透過語言、台詞和不同角色的激盪,完整的呈現一齣舞台劇該有的模樣,就像從前你曾經觀賞過的其他戲劇一般。最多,聽說這戲裡有著大量的多媒體運用。然而,複合媒材出現在任何舞台上,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不作他想,你吸了一口氣,耐心等待。
 接著,燈微微的亮起了。你看見一些演員在舞台上,也看見除了演員之外的場景和陳設,還有上方用來投影的大螢幕。果真「多媒體」,你心想。等等,除了這些,你還看見十幾二十台的攝影機、麥克風、燈架、收音設備。你感到驚訝,想要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些東西大剌剌的放在舞台上,有時遮蔽了演員。你有些不明白,狐疑之際,舞台上的一切開始運作起來。
 你看見演員開始表演,螢幕上也開始有畫面。有時候是一張臉的特寫,有時候是一雙手;又有時候,同時並存著一個表情和幾個物件。你摸不著頭緒,還在觀望著。然後,你聽見聲音,「是演員在說話嗎?」你心想。不,並不是的。你發現螢幕上的演員沒有開口,他只是有著濃濃的情緒,在角色的情緒裡思索著、痛苦著;突然,你懂了,那聲音是旁白,確切的說,是角色內在的聲音。
 不一會兒,螢幕上的畫面又轉換了。你赫然發現,剛剛表情特寫的演員,現在居然在幫別人打燈,調整攝影機。你看見舞台的某個角落裡,有演員利用不同器具製造現場音效,還有演員得一手拿著反光板,一手拿著小風扇。又一個轉變,他們得更換戲服,也得同時更換佈景。眼前目不暇給,你終於明白,舞台上表演的一切,正同步透過現場的攝影機傳送到大螢幕上。這個舞台既是表演區,也同時是攝影區和音效區。整個舞台宛如一個小型片場,而大螢幕上畫面的選擇、攝影角度和呈現的畫面,在在經過精密的計算與挑選。
 於是,你慢慢發現,這個晚上,你不只看到票面上那個戲碼的演出。或許,你更熱中於窺探舞台上那些演員,如何一面演戲一面操作拍攝。
 而這一切,都和你原本期待的不一樣。它有別於傳統的多媒體劇場,精準的現場配音與即時錄影,令導演Katie Mitchell的作品創造出屬於她的一種獨特的看戲經驗。而這個經驗,也宣告當今的多媒體劇場邁入另一個新時代。
Katie Mitchell和她的劇場
 Katie Mitchell何許人也?她不但是當代英國劇場最重要的導演之一,同時,也是一位極具爭議的導演。曾經是Royal Court Theatre駐團導演的Katie Mitchell,同時也參與RSC(皇家莎士比亞劇團)的製作,並於2009年獲得OBE(大英帝國官佐勳章)的殊榮。她目前為英國國家劇院的駐團導演,今年(2011年),Katie Mitchell與她的影像設計Leo Warner更受邀於倫敦V&A美術館參與影像裝置的創作。
 Katie Mitchell的作品普遍被認為辨識度高、充滿情感、表演寫實,總能創造一個獨一無二的新世界;但同時也時常被批評作品中蓄意忽略經典文本的內在。事實上,Katie Mitchell有著極其深厚的劇場底子,深受東歐劇場和兩位編舞家Pina Bausch和Siobhan Davies的啟發。曾於1996年以尤里庇底斯的希臘悲劇《The Phoenician Women》,贏得倫敦晚報劇場獎的最佳導演。
 Katie Mitchell似乎特別鍾情於經典劇本,這點在她早期的作品中可見一斑;比如瑞典史特林堡的《夢幻劇》、俄國契訶夫的《三姊妹》和《海鷗》等等。在Katie Mitchell的劇場工具書《The Director’s Craft》中,更以《海鷗》為例子,一步步領著劇場導演初學者如何與演員和不同部門工作、如何從劇本變成劇場,又如何從製作變成演出。她師承俄國史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不但常活用於平時的排練中,更在英國國家劇院開設相關的工作坊。
 2006年,Katie Mitchell在國家劇院執導作品《海浪》,改編自維吉尼亞‧吳爾芙的同名小說。由於是小說改編,Katie Mitchell的第一直覺便認為影像存在是必要的。她以為,每個人在閱讀小說的同時,其實在自己的腦海裡必定也上演著一部電影。因此,透過這齣戲,Katie Mitchell實驗多媒體運用的可能性,並探索了各種敘事的組成方法。
 Katie Mitchell表示,她所認為的「劇場」,與其說是不斷的做戲,還不如說是「表現人類行為」更來得透徹。她有興趣的,不是文字或語言本身,而是語言文字背後所存在的更多情緒內在與意義。簡單的說,想要確切的瞭解人類行為,語言不是重點,但語言背後的真實情緒才是關鍵。
 因此,在這個作品中,Katie Mitchell選擇拍攝各種不同的臉部表情,或者局部動作來呈現小說人物的內在情緒,並且選擇以旁白的方式,替小說人物道出內心的獨白。有別於過往劇場對多媒體的運用,捨棄已完成的錄製影像,Katie Mitchell選擇現場實拍。她將舞台幻化成一個小型的電影拍攝片場,觀眾不但看見演員在舞台上表演,同時,還看見演員的表演立即拍攝投影在大螢幕上。換言之,Katie Mitchell要在舞台上挑戰一部即時電影的製作與演出。
 事實上,在劇場的舞台上製作與拍攝電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真正的電影拍攝現場可以NG重來,但劇場可不行。所有的細節、走位,和螢幕畫面的轉換都得精密計算和排練。就單單為了鏡頭語言,導演、影像設計與演員必須仔細研究靜態攝影,找出那些畫面的組合和排列順序,才能夠毫無偏差的傳達人物的內在情緒。
 雖然,這種表現手法令某些劇評對Katie Mitchell提出相同的質疑,認為她刻意忽略小說的內在意義;無論從現場表演的角度,或者是螢幕投射出來的電影,她都替觀眾預先揀選了需要觀看的畫面。然而,Katie Mitchell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導演詮釋。每個劇場導演對於不同的文本都有不同的詮釋,只是方向各異而已。
 Katie Mitchell透過現場的即時影像、燈光、韻律與節奏,及現場配音的結合,結構了另一層次的表演。《海浪》這個作品,讓觀眾看見劇場與影像完美結合的可能性。同時,也為Katie Mitchell往後的多媒體劇場風格定調。
劇場裡的小電影世界
我們進劇院,期待看到主題、角色、和不可言喻的氛圍思緒。
我們進電影院,期待看到許多情節、情感,和潛移默化的細節情緒。
亦即,劇場是綜觀的,電影則是微觀的。
兩者的語言與表演,也因為媒介的不同,而大異其趣。
劇場,因為觀眾就在現場,特別在意表演的投射。而僅僅一兩個鐘頭,就得道盡故事的全部,因此,語言是精緻濃縮的。
影像則不同,大螢幕使得一個挑眉一個抿嘴都顯得情意濃厚。
 而在Katie Mitchell的多媒體劇場裡,則一次綜合了劇場和電影,也一次完美的結合了技術與美術。在劇場的舞台上,演出並即時拍攝變成電影投射在舞台的大螢幕上。劇場的舞台,不只是表演的舞台,同時是拍攝的現場。於是演員,不只是演員。
 演員們除了一人分飾多角外,還得兼當電影製作的技術人員。他們這一秒在表演,但下一秒,就變成攝影師、燈光師或音效。演員用多重的身分遊走於舞台,他們表演時,是情緒性的。當他們不在表演時,卻是理智的,必須精準的操作舞台上的攝影機、燈光和音效等等。
 對於演員而言,最大的挑戰莫過於,如何兼顧表演和技術操作層面。也因此,相較於其他的劇場演出,演員需要更高度的專注與能量。而就表演層次來說,由於聲音是由其他演員現場旁白,因此被拍攝的演員便可以百分之百的專注在表演與內在情緒的表現上。透過螢幕的放大,臉部表情細微的變化,若拿捏不當,則容易力度失準。
 不難發現,Katie Mitchell帶給傳統多媒體劇場的衝擊,也同樣發生在演員身上。在數個訪談中,演員總難掩興奮的說著,自己如何對著鏡頭專注在某個情緒的表達上。有些,則醉心於自己光是靠打燈,就能在舞台上創造美麗時光。又或者,貪戀於觀眾的窺視上。
 而觀眾彷彿跟隨著演員進入一個小電影世界。只不過,這個電影世界有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舞台上的螢幕播放著的現場電影。第二個層次則是,觀眾進到劇場,一步步跟著舞台上發生的一切,明白自己在一個類似電影拍攝的片場中。觀眾驚喜之餘,覺得自己正在窺探一個立即成就的電影世界。
 明白這一切的算計,全場屏息靜氣,觀眾和演員任何一方多打個哆嗦,都會被收錄進電影裡。真正的電影拍攝可以一再重來,在劇場,卻只有僅此一次的機會。Katie Mitchell的劇場小電影,一日一回,無法複製與重來。
這是現場,這是參與。在這一方享受偷窺,一方享受被偷窺的遊戲規則裡,我們看見Katie Mitchell。

註:
OBE
大英帝國官佐勳章,為Officer of the 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的簡稱。
是大英帝國最優秀勳章(Most Excellent 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簡稱大英帝國勳章(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中的其中一個等級。
此勳章為英國受勳及嘉獎制度中的一種騎士勳章,由英王喬治五世創立。勳章分為民事和軍事兩類,並設有五種級別,依等級高低排列分別為:爵級大十字勳章(GBE)、爵級司令勳章(男為KBE或女為DBE)、司令勳章(CBE)、官佐勳章(OBE)、員佐勳章(M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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