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會的女高音

焦元溥/聯合晚報 2009/8/11

蕭伯納的話劇《皮格馬利翁》（Pygmalion）是眾口競傳的名作。此劇主線是博學教授將倫敦土氣賣花女改造成「上流社會」淑女，穿插其中的則是層出不窮，對階級與時弊的諷刺嘲弄。此劇改編成音樂劇《窈窕淑女》（My Fair Lady）後更加膾炙人口，最後甚至搬上螢幕，在奧黛麗赫本主演下成為不朽經典。但蕭伯納的情節設定真的可能嗎？《皮格馬利翁》中的賣花女，其低俗是天生個性還是後天習慣？教育和階級究竟能有多大影響？教授是真的「改造」了賣花女，還是只是「還原」她的天生氣質？每次提到《窈窕淑女》， 我總跟著想起義大利女高音提芭蒂(Renata Tebaldi，1922-2004)。 舞台上的提芭蒂，真是不折不扣的貴族。不只有美麗容顏，她高雅的身段與儀態，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皆是雍容大度。而她美妙溫暖的歌喉，更被譽為「天使之音」，是歌劇史上的傳奇。但提芭蒂不只有歌喉與容貌，在那大家閨秀的風采之外，更有難以想像的氣度與胸襟。當年卡拉絲莫名其妙叫陣，試圖以打倒這位當紅巨星來證明自己，提芭蒂毫不退縮，大方瀟灑地以精練藝術迎接挑戰。當她發現嗓音出現問題，提芭蒂也能勇敢取消所有演唱，從最基本的發聲練回原有的榮光。如此風範與努力以及偉大的藝術成就，讓提芭蒂永遠令人敬佩，也是無數歌者的楷模。 但令人玩味的，是論人格與儀態，提芭蒂自是貴族中的貴族，許多富豪千金根本無法企及她百分之一的高雅從容。可是如此氣質與氣度，不但不是來自所謂的「上流社會」，甚至只是出自階級低下的破碎家庭，來自一位曾患小兒麻痺，行動靈活度受限的女子！世人無法從提芭蒂的家庭背景解釋為何她擁有如此高貴的人格與儀態——或許氣質真是天生；金錢家世不是格調的保證，人格卻可以超越一切背景。 教養與環境，先天與後天，這問題究竟有無答案，筆者不得而知，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上流」與否在於品德與格調，而非擁有多少金錢。至於僅以財富定義「上流社會」卻自認上流，大概只能算是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