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對聖靈的看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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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論壇報2010/1/5-7
前言

長老會的信徒常常被人認為是一群過度嚴肅、重視理性、遵守秩序的基督徒。他們關心純正的教理、正確的神學，做事強調傳統並尊重組織。

但是，若是我們提到聖靈的工作，以及和聖靈相關的許多特色，例如對上帝的敬虔、宣教的熱忱、追求信仰的火熱、說舌語和神奇的醫治等，似乎長老教會的信徒是樣樣缺乏。

一般對加爾文刻板印象

許多人對於加爾文，也有同樣的刻板印象。譬如認為他是一位冷酷、嚴苛、天性無情的人。或者傳言他本身生活嚴謹，不知食物的美味，不會欣賞音樂和花草、自然的美和喜悅。

其實，他和一般人的刻板印象有極大的不同。他深深地感謝上帝所造所有美好的禮物，包括食物、酒，音樂和花草，以及其他大自然的喜悅。

因為這些都是上帝美好的禮物，人應該好好珍惜，用快樂的心享受，而且要成為上帝謹慎的好管家。或許因為這些原因或刻板印象，許多人認為加爾文生來就是一位缺乏愛，而且忽略聖靈工作的神學家。

雖然對於加爾文和長老會信徒的這種描述，似乎帶著偏見而誇大事實，但是有人曾分析產生這些印象的因素，可能是因為長老會強調服事要有良好的訓練，以及重視教理的講道，因此若和其他信仰型態較為熱切的信徒而言，說他們冷靜而深思熟慮，信仰形態較為含蓄也許並不過分。

另外，長老會神學家墨吉（Lewis Mudge，前舊金山長老會神學院的教務長）認為，會產生這個問題，是在於神學上的原因。我們的信經和信仰告白，並未正確地認識在聖經裏面，對於聖靈工作的強調。「這樣的結果，是當我們閱讀聖經中有關聖靈的記載時，我們是既盲又聾。」1

對於長老會信徒而言，墨吉的這種見解也許正確。但是這樣的評語，是否適用於加爾文呢？ 他是否真的忽略聖靈的工作呢？

加爾文被稱聖靈神學家

許多年以前，普林斯頓神學院教授及神學家 Benjamin B. Warfield，即公開尊稱加爾文為「聖靈的神學家」。他說道：「加爾文有關聖靈的教理，是他給予教會的禮物」2 有些學者也重覆並同意加爾文的這項主張。但是奇怪地是，竟然沒有許多的學者探討加爾文對有關聖靈的見解或觀點。.

在本篇文章當中，我們將通過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和其他相關著作，探討他對於聖靈的觀點。我們將分別介紹他在聖靈與聖經、聖靈與信心、聖靈與聖禮幾個面向的瞭解。

一、聖靈與聖經

在整個宗教改革運動當中，「惟獨聖經」（sola scriptura）是非常關鍵的主題。而在長老會（或改革宗傳統）當中，聖經的地位也顯得格外重要。改革宗的信仰告白對於聖經的權威，存在著濃厚的興趣。因此，大部份改革宗的信仰告白，均會在開頭的部份，用一段或數段文字說明這個要點。

《日內瓦信仰告白》（1536年）的第一節，名為「上主的工作」，開頭就直接闡明：「首先，我們宣告我們願意惟獨遵行聖經為我們信仰及宗教的準則…。」3

加爾文清楚說明有關上帝話語權威的本質。在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第一卷當中，對於這個主題有一流而精闢的討論。加爾文撰寫有關聖靈與聖經的關係，尤其是有關聖經權威內在見證的見解，是他對基督教神學特殊的貢獻。

當加爾文處理整個聖經問題時，他首要的關心，「不只是預備我們的心尊崇它，也是除去所有的疑惑。」因為「只有當人視聖經是從天而降，並且如同聽見上帝活生生的話語時，它才能在信徒中獲得完全的權威，如同他們在天堂聽見上帝活潑的話語。」4

換言之，「直到我們毫無疑惑地相信上帝是聖經的作者」，我們才會相信其信息。5

然而，我們的問題是：我們如何確實相信聖經真是上帝的話語？在加爾文那個時代，羅馬天主教會相信聖經的權威，完全是因為教會所賜予的權威。

換句話說，教會給予聖經有多少的權威，聖經才能擁有多少的權威。反之，若教會未曾給予聖經任何的權威，聖經也就無法擁有任何的權威。加爾文認為，這種立場或心態，根本是個致命的錯誤。因為若是如此，就像是「上帝永恆不變的真理需要依靠人的確定」，同時也是在「譏笑聖靈」。6

加爾文強而有力地駁斥這種謬誤。他引用保羅的一句話，亦即教會是建立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面（弗二20）。若是使徒和先知是教會的根基，那麼在尚未建立教會之前，這些教導就具有權威。

他說道：「因為假如基督教會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先知的作品和使徒的講道之上，無論這教理在何處建立，對這教理的接納必定先於教會–若沒有這樣的認同，教會的本身就永遠不會存在。因此，若說判定聖經的權柄在於教會，並且認為聖經的可靠性需要依靠教會的認定，這是完全沒有根據的。」7

至於面對羅馬天主教的質問：「除非我們以教會的判決為根基，否則怎能確知任何的書卷是從神而來的呢？」加爾文如此回答：他認為「這正如有人問道：我們如何分辨光和暗、白和黑，以及甜和苦？事實上，聖經本身自我證明它是真理，就如白色和黑色、甜和苦本身自證自己的顏色和味道一樣。」8

那麼我們要如何確信聖經是從上帝而來呢? 雖然在整本聖經裏面，包含了許多來自上帝的指示，它的歷史古老而久遠，奇妙的保存，神蹟奇事，預言的實現，以及「擁有天上威嚴的福音信息」。

這些外在的證據也許令人印象深刻，並且足以幫助人們增加信心，但是他們只是「我們軟弱的次要幫助。」9 因為只有上帝，才能提供我們所尋求並且要求的確信。「假若我們想要提供給我們良知最好的方式－使得它們不會因為疑惑，或者躊躇不安而永遠困擾，使得它們不會在最小的詭辯中畏縮不前－我們就應該尋求比人的理性、判斷或臆測更加高超的確信，亦即是聖靈神祕的見證」10。

聖經權威反應在信仰告白

這是加爾文對聖經權威問題之偉大貢獻。在改革宗或長老會的信仰告白當中，忠實地反映和保存這項洞見。《比利時信仰告白》說「我們毫無疑惑地相信」聖經裏「所包含的全部」，「與其說是因教會接納且承認它們是神聖的正典，不如說因為聖靈在我們內心，見證它們是從上帝而來。」（第五條）

同樣地，《韋斯敏斯德信仰告白》在注意教會的見證之後，對聖經中「事物的屬天性質」以及「許多無法比擬的優越」下了結論：「儘管我們完全確信其中無誤真理及神聖權威，但此確信是從聖靈內在工作而來，藉著話語而且與它在我們內心同做見證」11（第1章，第5條）。

我們發現在這項教理當中，加爾文深奧的神學洞見之外，另外也有一種實際的功課。有時人們常以為能夠用強而有力的論證，來證明聖經的靈感及權威。

林德協（Harold Lindsell）所撰寫的著作 Battle for the Bible，是此種方法的著名例證12。他關注於建立對聖經的信賴，但是拒絕傳統改革宗的進路，反而堅持要將我們的確信，置於無誤及「原始的親筆手稿。」13

聖靈內在的見證

有人特別指出林德協的錯誤，指出他未能確認在此事中，聖靈的見證的關鍵性。前Banner期刊的編輯，忠實的加爾文主義者第克斯特（Lester De Koster）主張，「當我們拒絕聖靈對受靈感的話語的見證如林德協所做，我們即被拋至人的見證的搖動沙土上面。」

他引述加爾文所說：「讓這個要點因此確立：那些受聖靈內在教導，真實倚靠聖經的人而言，聖經是自我證明的；因此將聖經置於證明及理性之下，是不正確的。」14。

因此第克斯特宣稱：「擺在我們面前的選擇十分清楚。那是林德協的理性主義，以及我們的《比利時信仰告白》所肯定的「內在見證」二者之間的選擇。但是我們只有一種選擇－亦理性主義或者信仰告白！」15

在聖靈與聖經的關係當中，除了聖靈內在見證的概念之外，加爾文的另外一項特色，就是上帝的話語與上帝的聖靈緊密結連的關係。

加爾文深受哥林多後書三章68節的影響，經常將話語和聖靈互相相連。沒有聖靈的話語是死的字義，產生令人死亡的正統主義。同樣地，沒有話語的聖靈，導致新而片面的經驗主義，並不符合上帝所寫話語的客觀啟示。

在這個關連上面，加爾文最常引述的句子，是在《基督教要義 1. 9. 2》：

當聖靈使我們默想上帝發光的臉時，上帝藉著某種互相的連結，已經使祂的話語和祂聖靈的堅定地互相結合，使上帝話語的完美宗教能持久地存在我們內心；當我們在祂自己的形象，亦即祂的話語中確認祂時，我們能夠不怕被欺騙而擁抱聖靈。

加爾文引用賽五九21：「我加給你的靈，傳給你的話，必不離你的口，也不離你後裔與你後裔之後裔的口…」他強調在基督的統治下，新約教會「不但繼續受神話語的管理，也將受聖靈的統治。」16

另外，在解釋約十六13：「只等真理的聖靈來了，他要引導你們明白一切的真理；因為他不是憑自己說的，乃是把他所聽見的都說出來，…」時，加爾文慎重地說道：「因此，上帝所應許我們的靈，並不會編造新的和未曾聽過的啟示，或者捏造某種新的教義，誤導我們離棄神已在聖經賜給我們的教義，而是用福音所教導的教義印記在我們心裡。」17

聖靈運行使人重生

直到今日，這項教導仍然與我們息息相關。再者，如同改革宗信仰告白的運用，這種關連也幾乎與基督徒生活的每個部份均有關連。

例如在《比利時信仰告白》中，它也和信仰密切相關。「我們相信通過聽從上帝的話語及聖靈的運行，在人內心錘鍊的真實信仰，已使人重生並成為新人，使人能活出一種新生命，使他脫離罪的束縛」（第24條，1976年基督改革宗教會《聖詩集》的新翻譯，強調處是我的；參照《海德堡信仰告白》，第21個問題）。

同樣地，我們也以話語與聖靈來瞭解教會。「我相信從世界的創始至終末，以及所有人類之中，上帝之子通過祂的聖靈及祂的話語，在真實信仰的合一中，為祂自己聚集、護衛、保守那被揀選來承受永生的信徒。」 《海德堡信仰告白》 第54個問題；參照《比利時信仰告白》 27條；《多特規章》 I.7；及《韋斯敏斯德信仰告白》 第10章第1條。

我們再看另有二個例子。在《比利時信仰告白》中，是用話語及聖靈討論聖禮。上帝「已將[聖禮]與福音的話語結合，祂通過其話語使我們瞭解聖禮，以及祂在我們內心動工（即通過聖靈），提供給我們比五官更好之方式，保證及堅定祂賜給我們的救恩。」

（第33條；參照《韋斯敏斯德信仰告白》27章 第3條）《海德堡信仰告白》處理主禱文第二項祈求「願你的國度降臨」的解釋，最為有趣。

「那就是你通過話語與聖靈如此掌管我們，使我們能越來越順服你。」（第123個問題）

二、聖靈與信心

加爾文對信心的瞭解，從開頭至結尾都是聖靈的工作。在他所撰寫的第一個教理問答當中，他以下列的方式，開始討論什麼是真正的信仰：

「我們現在瞭解基督教信仰，並非只是在頭腦中認識上帝，並且瞭解聖經，卻絲毫不影響我們的心。」18

他在這本著作較後面的部份，同時加上：「因此，信仰是通過聖靈之光照，啟發我們的理性，而且我們的「內心」有確實信服的肯定；上帝的真理是如此確定，以至於祂必定通過其神聖的話語，提供應許給我們，這是十分清楚的。」19

加爾文從未忘記這種強調點。他二十年之後所撰寫的最後一版《基督教要義》中，經常重覆這個主題：信仰要求知識以及瞭解，但最重要的是有關內心的事20。

他對於信心最完整、最正式的定義中，他說道：「我們稱它是對於上帝對我們的仁慈，有肯定和確信的知識，是建立於基督裡白白賞賜應許的真理；通過聖靈，既然向我們的心智啟示，也在我們的內心保證」21 。

John Hesselink 提醒我們，在這個最完整、最正式有關信心的定義，共有四個部份22。

1信心的對象，是上帝在基督裏應許對我們的仁慈；2信心能被定義為知識。（3）然而這知識並非學術的知識，因為它是心智及內心的事；4 雖然這種實存的知識是我們自己的行動，但終極而言，是聖靈的禮物。

加爾文在其他地方，強調信心的知識是一種特別的知識23，但是我們只要看一段記載就足夠24。 在人的心智接受真理後，信心將之澆灌到人心裡去。神的道若漂浮在人的腦海裡，就不是以信心領受真理，因為信心使真理在心裡紮根，使人能抵擋仇敵一切的詭計和誘惑。（未完待續）

◎胡宏志／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研究發展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