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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2日 星期四

一往情深逾死生~曾永義

.聯合副刊2004/4/26

說到「情」,我一向認為最富有、最愉快的人,不在名位、不在財富,而是享有親情、愛情、友情、人情。這「四情」具備的人生,哪是名位換得來?哪是金錢買得到?其生命的豐厚圓滿,豈止無價,豈止無愧無憾而已。

因為「情」的本質就是由衷的「真」,像「情知、情愫、情話、情實、情貌」等語詞中的「情」莫不皆然。然而就中最教人不能自已,而低徊纏綿,而熱烈奔放,而死生以之的,莫過於「愛情」。

「愛情」無論古今,有說不完的故事,有寫不完的詩篇;有難以言宣的幽微,有無法論定的是非。然而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呢?

宋代的秦觀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金代的元好問說:「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明代的湯顯祖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盡。自非通人,恆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清代的洪昇說:「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笑人間兒女悵緣慳,無情耳。」

這四位大文豪各擅一代風華,秦觀認為愛情要能超越時空,元好問進一步要能超越生死,湯顯祖則更積極的提出「至情」,認為無論死生都要使之完成;也因此他又認為愛情的過程和事跡,並非理性所能認定和判斷。洪昇在湯氏理念之下,更說明了「精誠」是愛情的根本。

也就因為湯氏的「愛情觀」說得最為淋漓透徹,所以他將《牡丹亭》中的杜麗娘塑造為天下至情女子的象徵,他說:「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

論者或謂湯氏師承泰州學派王艮三傳弟子羅汝芳,又受左派王學思想家李贄影響,所以主張擺脫宋人理學的禮教束縛,乃講究「至情」以鄙棄性理。

誠如吳梅所云:「蓋惟有至情,可以超生死,忘物我,通真幻,而永無消滅。否則形骸且虛,何論勳業;仙佛皆妄,況在富貴。」

這樣的「至情」無須求證於性理之中,自然可以不因離別、不因生死而減損一分一毫,而且可以入死出生、上天下地的使之終於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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