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堅持

焦元溥/聯合晚報2009/3/3


法國鋼琴名家巴佛傑(Jean-Efflam Bavouzet)上週在台北演奏拉威爾與松貢(Pierre Sancan)鋼琴協奏曲後，隔天即前往台東縣卑南鄉利嘉國小，在「利卡夢‧梅之宴」戶外音樂節為三千多位聽眾演奏貝多芬、德布西與拉威爾等經典名作。

可想而知，這不是容易的演出，所需鋼琴就是一大挑戰。戶外氣候極可能損傷樂器，主辦單位甚至到最後一刻才從台北借得葛洛蒂安－史坦威演奏型大琴，方圓滿完成音樂會。

一個多月前，美國總統歐巴馬就職典禮上同樣舉行了一場室外演出，處理態度卻大不相同。

一月多的華盛頓特區，氣溫只有零下七度，包括帕爾曼與馬友友在內的四位音樂家卻要現場首演新曲頌讚此歷史盛會。如此環境既傷樂器，音準更難以維持，連收音器材都不見得能完善運作。若明知現場演奏不可行，既然為二百萬聽眾演奏也必得使用收音與播音器材，四位音樂家大可要求在室內進行轉播。然而，他們卻做了最匪夷所思，也最缺乏專業堅持的決定——同意事先預錄，典禮現場對手對嘴演出。講白一點，就是配合造假。

既是造假，許多藉口也就難以自圓其說。一方面聲稱樂器必然走音，甚至有斷弦可能，預錄實為必要；另方面又謂音樂家當天仍現場演奏，鄰近觀眾聽到的還是他們的真實樂音。這是何道理呢？若現場樂音仍屬可聽，何需預錄？若真實演奏慘不可聞，又把附近聽眾置於何地？若琴弦在寒風中不幸斷裂，謊言在鏡頭前被當場戳破，音樂家又該如何自處？若室外演出完全不可行，為何又堅持要弄出這虛假形象來欺騙世人？

無論是首位非裔美國總統就職大典，還是火星人造訪地球歡迎會，這四位音樂家既是以音樂專業成就受邀演出，就應該堅持演奏專業，而不是配合主辦單位虛偽造假，把自己當成雜役。巴佛傑不會不知，在台東的現場演奏不會有他最豐富美麗的音色，但他可曾要求為了好聽，就「播放唱片、對手演出」而「造假」？若是主辦單位的選項，他們又何須費盡千辛萬苦，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商借演奏大琴？

很高興，至少在這場台東音樂會，我們看到了專業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