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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16日 星期五

斷頭台詠嘆調


焦元溥/聯合晚報2012/5/29
「劊子手為自己即將犯下的罪行而驚恐,雙手舉起沉重的劍在空中習慣性地轉了三圈,然後砍向那美麗女人的脖子。太恐怖了!刀鋒在最後一刻偏離了目標,砍掉她的臉頰和耳朵,她痛苦地大叫。鮮血噴湧而出,人們驚恐,女子軀體滑倒,四肢亂動。劊子手的一位助手趕忙把她按在地上,另一位則揪住她血淋淋的頭髮,以便那野蠻的行刑者能看清傷口和下手的地方。」
是的,在斷頭台(guillotine)還沒發明前,頭是這樣砍的。

觀賞死刑若是尋常生活,歌劇裡自有描述。比方說董尼采第「都鐸女王三部曲」中,《安娜‧波雷娜》(安波琳)和《瑪麗亞‧斯圖亞達》(瑪麗‧斯圖亞特)都以刑台場景作終。不過那時沒有法式斷頭台,歌劇裡也沒有死刑執行。前者作曲家安排了長達半小時的瘋狂場景,運用各種花腔唱技描寫女主角陷入瘋狂的心理狀態,時而驚懾死亡恐怖,時而幻想婚禮甜蜜。在諸多傳神刻劃中,最過份的當屬以眾人慶祝新皇后結婚的讚美聲,配上加農砲和禮樂,伴隨安娜死前的詛咒一起唱出那最後淒厲的高音。至於後者,一樣有砲聲提示行刑,董尼采第則改以抒情感傷筆法,為女主角寫下極其動人的絕命辭,鐵石心腸聽了也要融化。威爾第《遊唱詩人》世代冤仇詛咒,最後也結束在男主角身首異處。那音樂轉變之快令人不寒而慄,威爾第果然是歌劇大家。

真要數算法氏斷頭台,當然要追本溯源,回到血流無數的法國大革命。喬大諾(Umberto Giodano)的《安德列‧謝尼葉》中,革命黨人傑拉德愛戀貴族女瑪德蓮娜,後者卻對愛國詩人謝尼葉傾心。嫉妒攻心的傑拉德不惜羅織罪名加害詩人,幡然悔悟時卻為時已晚。歌劇結尾瑪德蓮娜買通獄卒,冒名頂替待死女囚,和謝尼葉一同走向斷頭台。二重唱《我們的死是愛的勝利》寫得何其慷慨激昂,白熱化的升騰足以將黑暗人心照亮。

有沒有作曲家真的把斷頭台實際操作寫入歌劇呢?如此驚悚場景還是有的,那就是普朗克《聖衣修女會的對話》:最後眾修女一列列走向刑台,作曲家將聖樂禱告和死亡進行曲合而為一,還安排鍘刀落下發出恐怖的唏咻之聲。但普朗克並非譁眾取寵,這部偉大歌劇講的是人的恐懼、不堪、脆弱。正是要有震撼非常的結尾,才能為全劇劃下句點。

最近法國學者勒歇爾博尼埃的《劊子手世家》,描繪桑松家族六代悲歡故事的著作在台出版,透過文字或音樂,我們都能感受,那時代的荒謬與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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