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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11日 星期二

身邊事.天下事》幸福兩百年


【聯合報╱高大鵬】 
2009.02.23 


堪稱最優雅的浪漫派音樂家──孟德爾頌(1809-1847) 到今年二月就是他整整兩百周年的壽辰了。當全球各地不約而同地響起他的〈芬格爾巖洞序曲〉、〈結婚進行曲〉、〈無言歌〉,以及他「幸福」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樂迷們的心彷彿也都乘著他「歌聲的翅膀」一齊飛進了他奇魅曼妙的「仲夏夜之夢」裡而流連忘返了... 
一般說來,孟德爾頌的樂曲高貴優雅有餘而深刻偉大不足,他和巴哈、貝多芬誠然不是同一個「檔次」上的人物。然而有趣的是,若非有孟德爾頌識才的眼光和愛才惜才的雅量,則巴哈、貝多芬、舒伯特這些大師的許多經典鉅作恐將永遠不見天日,不為人知。因此在為經典大作的「平反」上,孟德爾頌的貢獻真是偉大無比的! 
若非孟德爾頌,巴哈的《馬太受難樂》恐將繼續「蒙塵」、「受難」。若非孟德爾頌,貝多芬的「小提琴協奏曲」,又特別是《第四號鋼琴協奏曲》也難以「敗部復活」,更不可能令李斯特嘆為觀止,而以「平息復仇女神怒火的奧菲斯」獻上最高的桂冠了!若非孟德爾頌,舒伯特的《偉大》交響曲恐永遠不見天日,更談不上為 後來的馬勒、布魯克納芬所師法了。這些經典鉅作都是經過孟氏的再發現、再發表、再發揚才得以「重返榮耀」,流芳千古!面對這樣一位目光如炬、慧眼獨具的樂壇「伯樂」,不值得我們脫帽致敬、三致其意嗎? 

易言之,在我們今天認為理所當然為之肅然起敬的許多經典鉅作,發表之初可是飽受世人冷落,或初演即遭慘敗或酷評(貝多芬的《第四號鋼琴協奏曲》),或曇花一現便沉寂不見(《合唱》交響曲、《馬太受難樂》),或根本乏人問津(《偉大》交響曲)��看來先知常是寂寞的,宗教上如此,藝術上亦然!這世界上先知先覺究竟少,後知後覺乃至於不知不覺的人到底多。唯其有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如孟德爾頌之輩,一個時代的普羅大眾才能逐漸趕上跑在時代前面的巨人和天才。所謂「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韓愈說得對! 

是的,孟德爾頌的作品高貴優雅有餘而偉大深刻不足,但他能及時認出偉大,這就是他的偉大!他能立刻認出深刻,這就是他的深刻!他或非音樂史上最傑出的「投手」,但他確乎是音樂史上最傑出的「捕手」,他為後代接住了那麼多前人因誤判而失落了的好球和變化球,這一點就足夠我們衷心感佩,並且承認他的確是人間品 味第一流! 

人,不能都以巴哈、貝多芬自期,不能都是千里馬或完全投手。但是作一個慧眼識英雄的伯樂,作一個能夠成全完全投手的好捕手,應該是、也可以是一個值得期許和努力的大方向。孟德爾頌之才非人人可有,但他的「識」與「度」則人人可學,好的品味是可以努力培養出來的。孟德爾頌名喚「菲利克斯(Felix)」,意即「幸福」,不但他自己的創作聽來是幸福的,被他「平反」的大師們更是幸福的,而能夠分享到原本已被「封殺出局」之偉大經典的我們,則是最最幸福的! 

【2009/02/2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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