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教育系列1:一樣的太陽 不一樣的學習滋味(上)
- 2010-12-26 台灣立報 作者:呂淑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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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教育專題前言
孤懸海洋的台灣,百年來,歷經日治、一黨統治、政黨輪替,從顛簸流離逐漸邁向民主國家。缺乏天然資源的海島,最關鍵的能量正是人力與創意,而教育就是培育人力的核心動能。
即日起,台灣立報將推出台灣百年教育系列專題,從教育、性別、人口結構面向,爬梳一世紀以來的社會發展脈絡,與讀者一同知古鑑今,思考百年之後的台灣,將往何處去。
▲桌上畫條線,男生女生不越界!上課檢查手帕衛生紙、中午比便當菜色、放學排路隊回家;老師教鞭刷刷響,小朋友乖乖寫作業。回想起那個年代,照片會褪色,記憶不會消失。(圖/澎湖內垵國小提供 文/呂淑姮)
【記者呂淑姮台北報導】早在清朝時期,台灣因地處偏遠,清廷特別設立了「保障錄取名額」,台灣籍貫頓時成了科舉時期好用的身分證明;一百年前中華民國在現今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土地上成立;百年來,台灣土地上飄揚的國旗一直都是太陽,只是從紅色的太陽變成了滿地紅上的青天白日;6年級以前甚至7年級前幾班的人們,都曾經見過老師們眼泛淚光,在課堂上說著國旗那一片滿地紅的意義。
建誰的國 誰被光復
從「人之初、性本善」的年代到如今,單看中華民國建國百年,現在居住在台灣的多元族群,有許多不同的啟蒙回憶。
從清末的私塾、軍校、日本公學校、公立學校或貴族學校;打赤腳、走山路、自行上下課或父母專程接送;聯考、基測、補習班,一試定終身或大小考不斷;6年國教、9年國教、0分上大學,學費如今可以漲到數萬元。
還記得光復節要慶祝放假、在文章裡提到民族救星得抬頭空一格的年代,是否許多人都曾見過國旗旗海飄揚或者早期萬人夾道歡迎的紀錄影片,甚至親身參與其中、成為傳頌在後期校園中的「神話故事」?
但是,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原住民族群卻默默地看著一切,認為「台灣光復」不過是他們的再度淪陷,「建國百年」不知是誰的百年。客家族群則是依舊被剝奪說客家母語的權力,鄉音逐漸被閩南語或國語取代。
還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零食嗎?是不是像張艾嘉的《童年》:「福利社裡什麼都有,就是口袋裡沒有半毛錢。」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懷念好滋味,即使現在偶爾在風景區看見,咬在嘴裡卻又不像孩童時候那樣甜蜜?
也許是當時一手漫畫、一手零食,或者一邊想像究竟山上、懸崖邊有沒有武功高手,放學後會不會撿到秘笈,練成一身驚世神功?好不容易有了彩色電視,媽媽要看歌仔戲,爸爸想看史豔文;到了全家大小吃飯時間,就只能配新聞,小孩就被當成當時的搖控器:「快去轉台!」等你回想起,才知道那時候的回憶叫「團聚」。
▲校園中的蔣公銅像,以往是精神標竿,要立正、敬禮、作文抬頭空一格表示尊敬。如今校園裡的「民族救星」,偶爾成了觀光客拍照景點,或者學生開開玩笑的對象,又或是融入自然、讓鴿子歇腳也很好。(圖文/呂淑姮)
「國語」從日語到漢語
福和國中退休教師許碧玉的父母親,分別在民國4年與6年出生,都念過日據時期的「公學校」。但當時女性念書普遍來說被視為一種浪費;或因為家境需要孩子及早工作,所以即使日本政府推行的是義務教育,仍然有許多人因為家中環境不允許、地處偏遠沒有學校而無法上課。
許碧玉說,父親家境中上,可供他就讀完高等科,同時還可以在家中悄悄學習中文;但無法到日本繼續念書。白天上課學的是日語教材,晚上回家就學中文古文,念《三國演義》給祖父聽。
光復後,許家搬到岡山附近,當時岡山地區有許多工廠,他們住在一間鐵工廠旁,街上20來戶都是工廠員工。員工第二代此時開始接受光復後的國民政府教育,學習中文;但他們的父母親如果只學習過日語、或者沒有進入學校,要如何識字與適應政權交替之後的社會?
許碧玉說,小時候曾見過父親教鄰居的叔伯、阿姨們認字,大家工作結束後,都聚集到家中。因為附近所有的街坊沒有人識字,每當要寫信、收貨物,都是拜託許家的「先生」。後來鄰居集合起來,希望向許碧玉的父親學習識字,就從《三字經》和《論語》開始。
「用毛筆寫了貼牆上,大家認了練習。」許碧玉說,當時環境清苦,家家戶戶也沒有什麼娛樂,晚餐人人就端著碗坐門檻上吃,吃完天黑收拾一下就該睡了。白天家長工作、孩子上課,當下一代能夠接受中文教育,父母若想不變成中文文盲,就只能以私塾形式自組當時的「社大」,接續成人教育。
「大家都很窮,沒有收學費的。」許碧玉說,鄰居頂多就在過年過節多送一點菜給他們,倒是頗有古風束脩之意。這雖非正規教育,卻也是光復後較為特別的學習方式之一。
哭鐵面令人喪膽的教鞭
民國34年次、現已退休的前淡江大學中文系教授李元貞,念小學時住在眷村,就讀海軍子弟小學。提到小學生活,李元貞第一個要說的是感謝恩師:「印象很深的是當時的導師劉允強先生,碰到他是我的幸運。」
擔任班上清潔股長的李元貞,每到固定時間,要幫忙老師檢查同學的服裝儀容,包括頭髮剪了沒。當時規定女生頭髮齊耳,但因為母親打牌去了,忘了給她錢理髮,於是李元貞只好自己動手剪,後果就像被狗啃。
劉老師見到後,帶她到學校理髮處請人重新剪過:「老師沒說什麼,但那種顧及學生自尊心的做法,很少有老師做得到。」李元貞感念至今。
李元貞說,母親是個浪漫樂天的人,不算很負責任,她身為長女,從很小就開始扛起家務。「媽媽手藝很好,但心情好才會煮好吃的。」她回憶當時的便當菜色,過年或父親放假回家才有紅燒肉吃,平常就是豆腐乳、白飯、豆芽菜、豆腐湯。「還好,可以吃好朋友的便當。」李元貞笑說。
每當父親回家,總是會帶漫畫給孩子們看。像是牛哥的系列漫畫、《諸葛四郎》等。李元貞說,當時很愛看漫畫,但看了牛哥的漫畫又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書中的太太形象,總是要塑造成丑角、拿著菜刀追砍老公呢?
另外,《諸葛四郎》漫畫中的反派角色「哭鐵面」,對李元貞和班上同學來說是存在的,只要一上地理課,「哭鐵面」和他的教鞭就會出現:「老師永遠面無表情,叫學生上黑板回答問題,慢一秒回答就被打。」就算原本會的,也都嚇到忘記了。
「哭鐵面」是學生們取的綽號,李元貞成績很好,就算很少被其他老師處罰,也還是怕上到「哭鐵面」的課。還有數學老師會把粉筆丟到打瞌睡男學生的嘴巴裡,無論遠近都可以命中:「我有次忍不住,在課堂上跟老師說這樣不好。結果被罰站。」李元貞笑說,不但被罰站,下課後立刻就有「緋聞」傳開。
眷村學校、社區賣的零食,和閩客社區顯然並不相同。李元貞說,當時學生最喜歡看到的就是爆米花、棉花糖的小攤,還有桃酥,李子糖串:「糖裹的不像現在那樣厚。」清冰是夏天的消暑甜點,加了蜜餞的「四果冰」,那就是清貧家境的小朋友吃不起的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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