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聞樂思／誰是音樂會的主人？

【聯合晚報╱焦元溥】 2010.11.28 03:21 pm

1997年9月6日，我去了一場終生難忘的音樂會。 那天是柏林愛樂新樂季開場，由總監阿巴多(Claudio Abbado)指揮舒伯特《未完成》和《偉大》交響曲，以及黎姆《時間歌》。這是我第一次欣賞這傳奇名團，曲目又都是我喜愛的作品。那時真是懷著朝聖的心，深深期待和柏林愛樂的首次見面。 不過演出前，卻出現一位女士上台說話。一問之下，才知她是柏林副市長。在現任總監拉圖(Simon Rattle)以前，柏林愛樂的預算始終在柏林市議會之手，或許這是當年副市長認為她可以在開季演出上台致詞的原因吧。 只是上台說話，也得識相。大家是來聽音樂會，她卻完全不知節制，滔滔不絕、越說越多。只聽得台下逐漸傳來「咳嗽」……一聲、兩聲、十聲、二十聲，最後竟是全場聽眾一起咳嗽，咳到副市長不得不中斷發言。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她終於閉嘴的那一刻，柏林愛樂廳爆發出的哄堂大笑。 但令人傻眼的，是她居然還要講下去！ 這下，咳嗽換成「掌聲」。她每講一句，聽眾就鼓掌一次。柏林聽眾顯然要和這白目女周旋到底，用掌聲「噓」她下台。當副市長終於講完，音樂廳倒是難堪地一片靜默，只剩全場惡狠狠的目光送她離開……不過，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有一個男子拿著麥克風出來了！ 很難形容，那音樂廳裡沉默的肅殺之氣──「只要那人膽敢多說一句廢話，大概當場就會被暴怒聽眾給轟殺吧！」我這樣告訴自己。 「非常遺憾地告訴大家，指揮大師蕭提(Georg Solti)在今天辭世。大師近年和柏林愛樂合作數次，我們決定將今晚的《未完成》交響曲獻給他，紀念這位偉大的音樂家。」 憤怒瞬間轉為嘆息。接著阿巴多踏上指揮台，音樂終於回到它該有的位置。 1997年9月6日這場音樂會讓我知道，若沒有愛護音樂若此的市民，柏林愛樂不可能會擁有今天的地位：如此力量，讓卡拉揚可以不到議會和相關活動，議會仍得給予大量預算。也是堅信藝術必須在政治之上，當阿巴多帶領柏林愛樂到洛桑，為柏林爭取奧運主辦權演奏，也就被德國媒體批為「有失柏林愛樂格調」—是的，他們就是把柏林愛樂放到這樣的高度。 而台灣愛樂者，你們是否也願意以行動讓政治人物明白，他們該把舞台還給音樂家，而不是花了大家的稅金，卻讓他們站在台上訴說甚至吹捧自己？ 別忘了，政治人物可能沒有素養，但你我都有「教育」他們的力量。 【2010/11/28 聯合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