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去了!那裏只是冷陰陰的─—”
那裏是“只是冷陰陰的”;然而我深深的覺得,在那裏,
我的思想,常常立刻的平靜下來,超出日常生活之外。人生是
不是應該有些思想,超出日常生活之外呢?
我相信,春天來了,枝頭微綠了;在那平列的十字架叢中,
幽絕靜絕的樹下,石塊上獨坐,讀些自己心愛的詩文,
也是一生最可紀念的事呵!
相伴的,只是掃花的老人罷!只有樹上的小鳥罷!
相伴的,只是掃花的老人罷!只有樹上的小鳥罷!
他們也各有他們的感想麼?
城牆隔斷了我向外的視線,只深深的將我的思想,關閉在這圈兒裏了!
她說:“在這裏,人生未免太悲慘了─—”
是真的麼?為何我們便想不透呢?
縱然天下事都是可懷疑的,
但表示我們生命終結的那十字架,是不容懷疑,不能懷疑的。
在有生之前,它已經豎立在那裏,等候著我們了。
生前的朋友!死後永久的伴侶!我們為何以它為悲慘呢?
在這裏,我只有靜止不流的心泉,幽深縹緲的思想,和那微帶著覺悟歡喜的“惆悵”。
這種思想,是天上的還是人間的呢?也許都不是罷,
在這裏,我只有靜止不流的心泉,幽深縹緲的思想,和那微帶著覺悟歡喜的“惆悵”。
這種思想,是天上的還是人間的呢?也許都不是罷,
然而在我是超乎平常的境界了!
花也謝了,石塊也剝落了,影片也模糊了;
花也謝了,石塊也剝落了,影片也模糊了;
但這於長眠的人有什麼影響呢?他們已將歷史中的悲歡離合,交還了世界,
自己微笑著享受他們最後的安息了!
寂靜極了!幽深極了!
自己微笑著享受他們最後的安息了!
寂靜極了!幽深極了!
沉思的石像旁邊,長眠的異國異鄉的人,
在這裏,什麼界限都消滅了,我們只隔著一個神秘的十字架呵!
舊的文字,可以描寫新的感想麼?
舊的文字,可以描寫新的感想麼?
若是可以,我介紹你們相見罷:
一角的城牆,
蔚藍的天,
極目的蒼茫無際─—
即此便是天上人間!
一角的城牆,
蔚藍的天,
極目的蒼茫無際─—
即此便是天上人間!
“死”呵!
起來頌揚它,
是沈默的終歸,
是永久的安息。
人類呵!
相愛罷:
我們都是長行的旅客,
向著同一的歸宿。
我的朋友!
未免太憂愁了麼?
“死”的泉水,
是筆尖下最後的一滴。
一九二二年二月十五日。
(本篇最初發表於《晨報副鐫》1922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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