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阮慶岳】 2010.10.31
─評「西澤立衛對談集」
日本建築師的觀念與作品，日盛一日浮現台灣。其中被視作亞洲首席大師的安藤忠雄曝光頻頻，是媒體早已熟悉也追逐的人物；與他以雙雄並稱的伊東豐雄，也在台灣北中南各推出作品，包括去年亮相高雄的世運會主館場、進行中的台中大都會歌劇院，與台北的台大社科院，口碑與氣勢皆凌人。
兩人年近七旬，依舊生氣勃勃，創作不但絡繹、且質量均具，加上各種冠冕與榮譽披掛等身，受到此地矚目自不意外。但是於我，對日本建築現象的關注，更是落在晚一兩個世代的另批人，這包括擔任今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總策展人的妹島和世，以及以共同合作的公司SANAA、與她共獲有建築諾貝爾獎之稱的年度「普立茲克建築獎」的西澤立衛，還有正迅速崛起、廣受各方期待的塚本由晴與藤本壯介等人。
所以如此，是他們不但在美學與風格上可與世界同步，還能積極彰顯出日本新世代的獨特位置與領先觀念，其中對於空間（尤其是住家）的本質為何，以及關於建築與現代都市關係何在的思考，都新鮮有趣也引人深思。
剛在台灣推出的「西澤立衛對談集」（田園城市出版），就是這樣一本閃爍著新世代思考光輝的書。這是一本記錄西澤立衛與六位建築家對談的書籍，其中的三名對談者是前輩、另三人是同輩，交談主軸皆環繞在對話人的相互作品間，以輕鬆自在的方式，在這些建築物的現場自然互動開展。
其中，西澤立衛的小住宅「森山邸」、「House A」，以及藤本壯介的「house N」，占據了本書討論的重心。西澤立衛的都市小住宅，是由與人想像完全迥異的幾個大玻璃窗方盒子散落組成，被鄰居好奇的大嬸稱呼為「明亮開朗的住宅」，大約說出其坦露面對外面環境的直接態度，而其中也探索與重組了「家」的內在空間關係當如何的問題。
與西澤立衛對談的前輩建築師原廣司，曾以「在建築裡隱含都市」的觀念，完成了著名的京都車站，他對西澤立衛這樣歧異的新住家，支持表示說：「大家似乎都蓋些很容易住的房子，不過總之就是不會令人感到興奮。也就是說所有的房子都因循了前例，因此裡面只有同樣的生活而已。」
原廣司也暗示現代人的家依舊是在模仿往昔的模式，與瞬間萬變的每日現實生活，以及家庭個體間逐漸拉大的差異性，似乎有著回應上的斷裂。這裡面當然牽涉到對「家」的內在關係，必須不斷再定義的思考，也回應了另一個很重要的議題：都市與家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什麼是都市？
西澤立衛這樣說：「說到都市，一般都認為是與經驗無關而複雜的、巨大的東西，不過並不是這樣的。我認為就根本上而言，是基於自己的經驗、實際感受的連續所形成的集合體。」
首先排除了現代性的論述裡，普遍視都市為罪惡淵藪的態度，並將這所謂的巨大的、迷宮的、不可破解的龐然都市，直接連結到私己與現實的個體微小經驗上。也就是說，西澤立衛宣稱說都市雖可以無止境的擴大與膨脹，然而其真實的存在，還是賴個體私經驗來積累構築，否則，都市也不過會淪為空大的集體虛幻想像罷了！
因此都市，一如所有的家，既非善也非惡，其屬性全由其中住居的人所決定。這樣的看法，顯現了西澤立衛本質上對於都市、在態度上的積極互動與善意對話，也表達了他對於現代人的「家」，亟需再思索的強烈呼喚。
於我，這兩個態度都值得深思與讚揚，也是本書的價值所在。
（本文為元智大學藝術與設計系系主任）
【2010/10/3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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