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01-20基督教論壇報
中國最後的一代大儒錢穆賓四先生於去年溘然長逝，以九五高齡遽歸道山，確為我學術界之重大損失。各界悼念錢先生的文章極多，其中錢氏高足葉龍博士記述他最後一次在香港講學，講到“宇宙人生的大問題—天人問題”。闡述錢氏承傳了中國儒家的看法—“天人合一”，認為是有別於西洋的獨特思想。
“天”是世人共同之父
錢氏說：我近來悟到了一個人生的最高真理，這是以前所未曾想到的…。中國人常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雖然歐洲的英國、法國、和亞洲的中國，都是同一個“天”，但西洋各國與中國人看“天”卻不相同。人人都講信仰，中國人最大的信仰是“普天之下，世界大同”。我們每個人都是“天”所生，父母亦都是“天”所生。“天”是我們共同之父。…中國人講平等，與西洋的不同。西洋人以為“天生下人，法律之下，人人平等。”…但我們中國人，人人均為“天”所生…中國常講“天生”這兩個字。“天、地、君、親、師”為五倫，“天”與我們“人”也是一倫，“天人可以合一”。…西洋人說“天生人”是特別的，神造亞當、夏娃到世上，繁殖了很多後裔，但祇是講信仰，卻無證據。中國人卻不能沒有信仰，人為“天”所生，即人為父母所生，父母又有父母，有家譜傳下，可以溯至幾千年，最高處則為“天生”。“天命之謂性”，我們中國人通常稱“生命”?“性命”。“生命”是指肉體之生，性命為“心”旁，“性命”指精神之生。…大家同是“天生”的，大家同一父親。父即上帝。
天生民而立之君
人人均有“天性”，即含有人為天生之意。人講平等，沒有比這更平等的了。人講自由，我為上帝所親生，還有甚麼比這更自由呢！“人生自天”，中國是全世界最大的宗教…“天生民而立之君”，此為中國最高宗教思想，西洋人是沒有的，西洋人亦說“人由天生”。但西洋人是說“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政治之前，人人平等”，但中國人則直截了當的說“人天生是平等的”，故西洋人不及中國說得那麼圓融。
道成肉身即天人合一
首先，我覺得錢大師在這裡講的“天人合一”的道理，似應先加以界定，才能將觀念釐清，錢氏所講的中國人固有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應是一種形而上的接近宗教的思想。中國人之敬天，即敬上帝。所以錢氏說了“天生民而立之君”，此為中國的最高宗教思想，並為中國最高的宗教信仰。但他所講的西洋的“天生人”的觀念，卻是指?“法律”“政治”等形而下的人文的理念。至於“造了亞當、夏娃…但祇是講到信仰，卻無證據。”如要講形而下的證據，則他所說的“父母又有父母，有家譜傳下，可上溯至幾千年，最高處則為天生”，這種“家譜”的“證據”又焉能上溯至“天生”。中國儒家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既是形而上的宗教、思想（信仰），實在也用不著什麼“證據”來支持了。
其次，錢氏所提到的西洋的“天生人”的看法，是擷自一般人文社會中的現象，而沒有深入地了解西方的宗教思想與信仰。其實以基督教為背景的西洋的“天人合一”的看法是與中國儒家的信仰並列而不悖的。錢氏文中提到的是上帝造的第一個亞當，但卻透過第二亞當—耶穌基督的道成肉身，天與人已密切地契合了。基督取了人的肉體降生為人子，這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基督也明確地指出：“使他們都合而?一，正如你父在我裡面，我在你裡面，使他們也在我們裡面…使他們合而為一，像我們合而為一。”（約十七21、22）。這種“天人合一”的崇高境界，應正是錢氏所追求和嚮往的。
中國儒家的思想中，有許多是與聖經的道理相互吻合的，是人道所追尋的極高境界。中國儒家道德倫理的標準也相當高，但卻“能說不能行”。因為沒有得到耶穌基督十字架的大能和救恩。“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羅七18）。錢大師一生追求真理，但最後卻沒有看見上帝的救恩真理，實在是令人十分感到遺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