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日報「老莊解答青少年的疑惑」專欄
作者:許雅喬
(本專欄未刊登之餘篇)
莊子說:「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你想要在學業、工作上有所收穫和展現嗎?但你了解自己的特性嗎?並學會激發自我的內在潛力嗎?還是你就像昏睡的巨人,懶散而茫然地隨波逐流,抑或只能順從別人的安排,以致沒有效力、毫無成果,所以感到不快樂?
莊子在〈達生〉的寓言說,孔子在呂粱地方觀賞瀑布,高懸有二、三十丈,沖擊的水花高達四十里,黿、鼉、魚、鼈等都不敢在裡面游泳。突然看見一個壯丁在浮游,還以為他由於憂傷而尋死,連忙叫弟子順著水流救他。那壯男游了好幾百步後卻露出水面,散著頭髮邊唱歌邊游到堤岸。孔子奇怪而問他說:「我以為你是鬼,仔細看卻是人。請問游水有特別的方法嗎?」那人回答說:「我沒有特別的方法。我起初是『故常』,長大後是『習性』,游得不錯是『順於自然』。和漩渦一起沒入,和波浪一起浮出,順著水勢而不任由我自己。這就是我游水的原因。」孔子問:「什麼是故常、習性與順於自然?」那人回答說:「我生長在陸地就安於陸地的生活,是故常;長大後游於水邊而安於水邊,是習性;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能夠這樣,就是順於自然。」
可見,人若能發掘並利用潛藏的能力,自然就能引導出至高無上的力量,就像這位善於游水的壯丁之所以令人刮目相看,完全在於順應自然的習性,也就是「自己如此」,而非有什麼複雜的技巧和神秘的地方。
莊子在〈馬蹄〉的寓言就說,馬的蹄可以踐踏霜雪,毛可以抵禦風寒,餓了就吃草,渴了就飲水,高興就翹足跳躍,這是馬真正的本性。即使有高臺大殿,對牠也沒有用處。到了伯樂的出現,他說:「我會管理馬。」於是用鐵燒牠,剪牠們的毛,削牠們的蹄,烙印以為記號,用絡頭和絆繩來栓連牠們,用馬槽和馬床來編排牠們,這樣一來,馬便死掉十分之二三了。餓了不給吃,渴了不給喝,讓牠們快速驅馳、急驟奔跑、步伐整齊、行動劃一,馬前面有勒銜的憂慮,後面有皮鞭和竹條的威脅,如此馬已經死了一半。其實,馬的本性是在陸地上吃草飲水,高興時就交頸相互摩擦,生氣時就相互踢撞,馬的智巧就只是這樣了。等到用車衡和頸軛來駕馭牠們,裝上了額前佩飾,那麼馬就會側目怒視,僵著脖子抗拒扼木,暴戾不訓,詭譎吐出嘴裡的勒銜,或暗中脫掉頭上的馬轡。馬的智力所以奸詐狡猾,完全是伯樂的罪過。
為什麼是伯樂的罪過呢?因為讓馬自然的生活,才是適性自然的作法,現今為了駕馭馬,就違背自然之性,運用許多智巧和工具加以控制,雖然控制了馬,卻使其失去了本性,當然會作出和人對抗的行為。
同樣的道理,人若被不能順其自然,想要控制別人或被人控制的話,就會得到對抗的反作用,以致辛苦耕耘卻不見得能順利收成,最後就真的只能昏睡一生,甚至落得死路一條。
就像莊子〈應帝王〉寓言中的渾沌,南海的帝王名叫儵,北海的帝王名叫忽。中央的大帝名叫渾沌。儵與忽經常在渾沌的土地上碰面。渾沌對他們很好。儵與忽為了報答渾沌的恩德,便說:「人都有七竅可以看、聽、吃和呼吸。可是渾沌卻沒有。我們不妨替他開鑿七竅。」他們每天替渾沌開一鑿,等到七日後,七竅開而渾沌卻死了。
儵與忽的動機雖然是為渾沌好,但他們不了解自然之理。可見,人若不能順自然之理行事,就無法展現力量,以致誤已誤人。